颜料离开了保湿期——刘嘉宇个展
2022.10.08 - 2022.11.13
艺术家: 刘嘉宇

颜料离开了保湿期

文:周翊

 

并非很久之前,艺术家曾经可以通过工作的独创性建立他/她们的声音,但前卫艺术的断裂策略,推翻经典的艺术创作已经被彻底同化,以至于不再能证明任何东西,除了艺术家是好学生以外。

——罗菲·鲁宾斯坦(临时性绘画第二部分:轻置于大地,2012)

 

颜料脱离容器,再经过使用不断地缩减。

颜料与布面融合,直至水分蒸发。

颜料的变质,让颜料失去绘画的功能。

创造被构建于物质消逝的生命。

——刘嘉宇,2022

 

爱好吹萨克斯,并在美国上学期间学习爵士乐写作的经历让刘嘉宇思考视觉抽象(绘画肌理)与听觉抽象(即兴音乐)的关联,他的绘画强调像情绪一样流动和消逝中的状态必然,往往定格在过程当中,结束在未知结局前的一刻。这一刻突然到来,给人的感觉不是缺乏确定性,而是确定如此结束。画家在媒材的限制下投入工作,并且刻意在意识中放大媒材的限制,就像是波洛克将自己的身体投入到颜料的重力场域当中,刘嘉宇将自己投入进颜料的时间场域。颜料的干燥过程就像是决定一张画生命时限的沙漏。挤颜料和拿起画笔被看作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有限的机会,接受有限。

 

绘画其实也像爵士乐的演奏一样,即兴行为需要具备超出常规的才能和技术储备才能步入“忘掉技术”的状态当中。但绘画又不同于爵士乐演奏,观众面前的画面定格在结果,发生在之前的所有动作都已经随时间消逝,真实的忘我能否在一个定格中体现?做戏的姿态能否得到甄别?飞舞的笔触表达了画家的情绪吗,还是飞舞的笔触在操控观众去相信它们表达了画家的情绪?好在肢体动作虽然不可重现,但留下的痕迹没有被隐藏,这要考验观众对信息真假的辨别力。好在这些无一是专业问题,在结果中刻意显现过程的一类创作正是试图绕开欣赏和审美模式。而且不必为艺术担心,去伪存真也不妨是一种特殊的审美能力,一种无需绘画专业知识的的辨别力。

 

进一步了解刘嘉宇近期的实践有必要提及业内对临时性绘画,偏爱未完成感的提法与讨论。罗菲·鲁宾斯坦(Raphael Rubinstein)写于2009年和2012年的两篇题为“临时性绘画”(Provisional Painting)的影响广泛的文章一边描述对时下艺术家创作趋势的观察,一边回溯、梳理其历史源头,例举现代绘画中的业余崇拜,否定策略,怀疑论等等艺术系统内部的,健康的反艺术基因。从现实中看,驱赶审美判断的创作趋势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依然牢牢占据主流,艺术家通过观念系统或者身体性(不是经验)两种路径去对抗思维的二元惯性、审美喜好。正是向后者这一方向的努力赋予了刘嘉宇的画一种粗放可爱的、自由自在的气息。他创作的路径是连接自己,将绘画过程向情绪敞开。情绪的任意进出使刘嘉宇的作品与他的生活状态密切关联,其连接的紧密度甚至超过了他对画作之间风格与内容的维护。具体地说,在一个分不清激进与讨好的媒体时代,他以貌似“保守主义”的躺平,表现出今天90后艺术家职业化面貌之外真实的一面。他的创作虽向外敞开但又仅仅是就近的敞开是他独特的未完成性。基于强烈个性的创作同时也是种如今难遇到,久违了的工作方式,让人缅怀早期现代主义毕加索,马蒂斯、米罗那一代画家的创作生涯,他们自如地切换于描摹与抽象,绘画与反绘画的模式,以身体实践诗性地连接新的观念与绘画的传统而不是轻率地切割。临时性或未完成性即任何一种媒介无法轻易接受的对边界感的宽松。刘嘉宇的底线与临时性绘画一文中的许多艺术家相似,来自可信的,无须藏匿的过程,以及真正做到对过程与结果、抽象与具象的一视同仁。即便随机停笔,画面终止在任何一秒都能够具备客观性,因而不至于牵强。鲁宾斯坦文中由写作风格呈现出来但没有直白挑明的另一处临时性绘画的重要共性,是画家们能够幽默地跳脱、处理前辈艺术家例如贾科梅蒂和菲利普 加斯顿纠结一生的,如今已经严重不合时宜的存在危机。通过残缺地完整,破坏性地建设,放松地认真,以及不画地画…策略性地消解创作中的创作焦虑。我相信刘嘉宇不去自我定义是深思熟虑的决定。一个画家应该去追求更高的未完成度。这听起来荒诞但并非完全是玩笑,刘嘉宇的绘画实践不应该被误解为反讽和调侃,而毫无疑问地是发自心底的。也许恰恰因为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使得他本能地拒绝已经获得的经验,反倒去接受区区一张画能给予的机会,接受自己,接受情绪的起伏,接受情绪化的表达。

 

《颜料离开了保湿期》是CLC画廊与艺术家刘嘉宇的首次合作,本次主题个展囊括他近两年的创作实践,以及少量早期作品,展览将于2022年10月8日开幕,展出到11月13日。刘嘉宇是1992年生人,他于2015年毕业于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现今在上海生活和工作。